等到賈敏七七過去, 整個林家都像是大傷了元氣，林如海尤甚。

他本打算為賈敏服齊衰一年，奈何他如今身居高位，一時半會找不到替代的人選。故此司徒曜多番思量之下奪情, 只讓他在家中聊寄哀思, 可上朝還是不能免的。

黛玉和棟哥兒兩人, 則要為賈敏守孝三年。

這二年時間，京中奪嫡之爭越發激烈, 林如海擔憂一雙兒女的安全，想要送他們前往金陵。林黛玉和林棟二人商議過後，卻堅決不去, 他們二人雖然在醫術上不太通，可眼睛卻還是好的，林如海的狀態明顯不好。

這個時候讓他們離林如海而去，二人是萬萬不肯的。

林如海好說歹說勸了好幾日, 連惜春和巧姐兒都輪番上陣，黛玉就是兩個字：不去！

說的急了，她就捂著臉哭, 只說放心不下父親一人留在京中，要在身邊侍奉。林棟也是同樣, 他年紀雖然小些，可也十二歲了，又有林如海和白先生教導, 心思比之賈茂也不差什麽，自然看得更清楚明白。

最後還是茂哥兒出面, 說服了林如海：“姑爺爺，姑姑和表叔孝心可嘉, 您還是答應了吧。至於表叔和姑姑的安危，如今正是孝期，躲在家裏少出去就是了。再說這次我過來，父親還給我撥了幾個影衛，可以分兩個到姑姑和表叔身邊，也算有個保障。”

林如海也是無法可想，嘆了口氣道：“也只能如此了，我老了，不知還能庇佑他們幾日，如今且走一步看一步吧。至於你的影衛，還是跟在你身邊的好，你姑姑和表叔是大人了，哪裏還能要你的貼身護衛。”

“如今你姑奶奶的七七過了，我估摸著再過幾日，便要有人來請你了，茂哥兒可要早做準備。那些人可不是好相與的，如今你父親和祖父都不在京中，他們可不就要沖著你下手了。”

茂哥兒微微一笑：“姑爺爺放心，我心中有數的。”

兩人話音剛落，外頭就有小廝傳話，說是誠郡王的兒子司徒涵遞了帖子，現下正在林家大門口等著呢。

司徒涵如今也只有十歲，是誠郡王的嫡長子，而誠郡王司徒禮則是當今的庶長子。據說誠郡王禮賢下士，心胸豁達，更難得文武雙全，是為難得的賢王，在百姓和官員們口中十分受歡迎。

不過賈璉素來和這些皇子疏離，這些年又泰半時間都在外修鐵路，更是和那幾位皇子遠了聯系。

只是賈茂作為昭明侯府世子，不得不出席許多場所，也因此和那些皇子龍孫們有些交集。而司徒涵就是這些皇孫中，和賈茂關系最好的，無他，實在是因為司徒涵在娘胎裏就遭了毒手，心智不全宛若稚子，讓人防備不來。

賈茂就是在一次聚會上，幫了司徒涵一把，這就被人給纏上了。

誠郡王妃膝下只這一個兒子，雖然人憨傻了些，卻是疼到骨子裏的，萬般打算都是為了他。甚至為了更好的照顧司徒涵，誠郡王妃故意中了招，這輩子都無法有孕了，不過也因為這個，得了誠郡王的憐惜，在府裏地位算得上穩固。

賈茂救了誠郡王妃的兒子，又得了司徒涵的喜歡，故此誠郡王妃便不阻止兒子與他交好。又因為司徒涵個人原因，明擺著不會摻和到奪嫡之中，故此賈茂與之交往也付出了幾分真心。

如今陡然聽到他來了，賈茂糾結之餘，也有幾分歡心。

林如海倒是反應快，連聲道：“怎能讓殿下在外頭候著，快快請進來，我親自去迎。”

林如海說著就起了身，賈茂自然要跟著，又派了人去喊林棟過來。

“茂哥兒！”

賈茂剛剛轉過一個彎兒，就被個肉墩子撲了過來，要不是他下盤還算穩固，這會子兩人就都躺在地上了。

“咳咳咳，殿下，您是準備把我砸暈嗎？”

賈茂咳嗽了幾聲，這才穩住，旁邊林如海父子已經躬身行禮了。

司徒涵雖然心智不全，可他母親卻把他教的極好，見了眾人行禮，連忙從賈茂身上爬下來，板著臉道：“不用行禮，我，我是來找茂哥兒玩兒的，你們都散了吧。”

林如海有些怔楞，可想起傳言，還是走了，只留下林棟在一旁跟著。

等到林如海走了，司徒涵這才露出一臉憨笑，拉著賈茂的胳膊道：“茂哥兒，我去你家找你玩兒，去了好多次都不見人影。母妃說你和你爹娘回老家去了，要三年才能回來呢，你不在京中，都沒有人陪我玩兒了！”

他嘰嘰喳喳說個沒完，一會兒說皇爺爺給了他一匹小馬駒，一會兒說他母妃幫他做了新衣裳，連早起多吃了兩個包子都說了三四遍。

林棟聽得稀奇又頭大，倒是賈茂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，不住的附和他。

司徒曜說著說著，突然想起什麽似的，往後一揮手：“你看你看，這都是我給你留得好東西，連我那幾個弟弟都沒有的，都給你。”

後面兩個侍衛見慣不慣，擡著一個一米多長的箱子上來。

賈茂也沒有打開，只含笑道：“多謝殿下想著我，我也給你帶了東西，就在我院子裏放著呢，走，咱們去看看。”

司徒涵聞言更高興了，跟著賈茂就去了他客居的院子，渾身肉眼可見的興致勃勃。林棟和那些侍衛自然在後頭跟著，還擡著那個巨大的箱子。

賈茂並不是說謊，他在京中朋友不多，司徒涵算是其中之一了，他還真的給司徒涵帶了禮物。都是跟著海船回來的舶來品，什麽會動的小人兒啦，精致的懷表了，還有稀奇古怪的貝殼，都是小孩子會喜歡的東西，直把司徒涵看傻了眼，抱著就不松手了。

等到陪著司徒涵吃了一頓飯，賈茂這才把人送走，不過同樣的，他手中也多了幾份帖子。

這帖子其中一份，自然是誠郡王府的，邀他過府一敘。其他幾份呢，則是各不相同，有皇家的，也有勳貴大臣家的，不過有個共同點，身後或多或少都與奪嫡有關。

賈茂自從踏上來京城的船，就知道今日之事無法避免，俱都笑呵呵的接了下來，並且承諾定會準時赴宴。

與此同時，賈茂和巧姐兒兩人搬出了林家，回了昭明侯府居住。畢竟林家正在守孝，而他們倆不說要卷入漩渦，單是每日出去宴飲，就已經很不合適了，自然不能再繼續住下去。

至於惜春，則是留在了林家，一則是陪伴林黛玉，二來也躲開這些瑣事。

不過因著賈茂剛滿十歲，巧姐兒年歲更小的緣故，邀請他們過去的大多也是孩子。不過世家大族的孩子也好，皇室的子孫也好，縱然年紀不大，心眼卻都是極多的，每日和這些人虛與委蛇，也著實廢了賈茂姐弟不少心力。

不提京中這邊的暗潮湧動，金陵這裏賈赦接著重病在床的機會，已經帶了人悄悄登船，離開了這片國度。

而皇宮裏，司徒曜當然也知道昭明侯世子回京的事情，只是他覺得賈茂實在年幼，回來又是為了奔喪，故此只命人多加關註，其他的倒是沒有太在意。

不過司徒曜之所以如此，也是因為賈璉當初帶在身邊的人，確實能夠勝任現在工部的工作，司徒曜自認為已經不需要賈璉了。一個沒有足夠價值的人，還在民間擁有太高的聲望，且背後跟著錯綜覆雜的關系，司徒曜如今不是很想見到他，包括他的兒子。

正是因為如此，賈茂這些日子在京中，實在是過得風生水起。

正當他日子過得最順暢的時候，金陵傳來消息，說是賈赦久病不治去了。

京中頓時一片嘩然，都在討論這賈家是出了什麽事情，怎的半年之內，連續死了三個人。賈敏、賈政、賈赦三兄妹接連去世，在世人眼裏，充滿了不詳的意味，有些信奉鬼神之人，已經開始遠離賈茂兄妹倆了。

不過更深層次的原因，則是賈赦去世，賈璉和賈茂二人作為嫡子嫡孫，還要再守孝三年。

本來再有幾個月的功夫，賈家的孝期就要過了，昭明侯就該重返朝堂。而憑借著他以往的功績聲望，這次他最低也能官覆原職，那就是從一品的大員，位高權重。

可現在呢，若是再守上三年孝期，賈璉就等於退出朝堂五年之久。

京中局勢瞬息變幻，五年的時間，足以發生太多不可控的事情了，誰也不會再把重心放在昭明侯府身上。且離京五年，賈璉原本能做的事情，早就該有了接手的人選，即便他再度回來，受到重用的機會也不大了。

人心逐利，衡量過後，都有了自己的計較。

至於賈茂和巧姐兒兩人，早就收到金陵的消息，知道賈赦是詐死脫身。選擇這個時候放出消息，就是為了他們能順利離京，拜托京中這越發混亂的局面。

不過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足，兩個半大的孩子，外加一個惜春，都做出一副惶恐難安的樣子，連夜收拾了東西坐上了回金陵的船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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